提亲 (不甜锤我)
#我们仍未忘记那天有位陌生男子突然上门提亲.......
#直男把妹最为致命
清源镇有一户富庶人家,小儿子敖丙生得惊才风逸,仪表堂堂。看到这个名字诸位看官大抵已经猜到了,他在家里排行第三,往上还有两个哥哥,叫做敖甲和敖乙。只是这三兄弟倒不似名字里那般亲近,反而鲜有往来。
府里的丫鬟曾偷偷告诉敖丙,自打他十五以后,便再没了给大哥二哥说亲的媒人,城里未出阁的姑娘都盼着同他好。
敖丙起初是不信的,半面之交便要谈婚论嫁,简直不可理喻。何况敖丙刚及弱冠,正是该有所作为的年纪,怎能被儿女情长多累。
直到那日———
敖丙刚把讲学的先生送出门,便在院子里碰见了敖乙。他二哥破天荒地没有掉头就走,反而把手里折扇一收,径直走了过来。
他见左右无人,这才相信是冲着自己来的。微微行了一礼,久违地叫了声,“二哥。”
敖乙捏着扇子围着他走了一圈,突然笑道,“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,三弟可真是位风流人物。”
这已是在奚落人了,“不知敖丙最近可有开罪二哥?”
“不曾。”
“那二哥这是何意?”
“何意?”敖乙将扇柄拍在手心,“感叹三弟龙章凤姿罢了。你去正屋瞧瞧,便明白了。”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看敖丙一番,摇着扇子走了。
还未到正屋,便看见长廊上摆着好几口雕花樟木大箱,清一色系着红绸。想到敖乙先前的话,不难猜到又有人上门说亲。
“真是荒谬!”敖老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,看来这门婚事让他不甚满意,也好,敖丙想,这次正好叫这些媒人知难而退!
他绕过屏风进屋,见父亲位于首座,面前站着一名穿红色短打的黑发青年,看起来和他年岁相仿。
遣个男人来说媒,这倒有些稀奇。
敖丙行了一礼,“爹。”
两人皆朝他看来,那青年脸上竟是有两道红纹,眼神颇有些.....敖丙被他盯得不自在,微微埋下头去。
“敖丙,你来得正好!这小子!这小子他居然!”敖老爷脸涨得通红,敖丙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。
那青年走到敖丙旁边,眉飞色舞道,“小爷今日是来向三太子提亲的。”
敖丙总算明白父亲为何动怒,这人竟是向自己提亲来了!他听过伯牙子期的美谈,也向往管鲍的君子之交。可让两个男子结合,实在有违伦常。何况敖家只是薄有资产的地方富贾,此人竟以太子相称,莫不是有癔症?
“这位...”
“哪吒。”
“哪吒公子,承蒙抬爱,但在下实在是.....”敖丙快刀斩乱麻,“对男子没有兴趣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“我不是女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敖丙松了一口气,“既然如此,你为何向我提亲?”
“想娶你,就提亲咯。”
敖丙气结,这人一脸的理所当然,油盐不进,恐怕是有意来找茬!
“来人啊!送客!”
三个家丁进来赶人,竟拿这人毫无办法。他又说了好多胡话,说他做了个梦,梦里有位谪仙一样的龙太子,和他纠缠不清云云。
敖丙无意再听他胡扯,让管家又领了七八人来,这才将他架了出去。
自那日之后,敖老爷终于狠下心来,严禁任何媒人登门。只要一提说亲二字,便将人赶出去。府上清净了不少,也算托了那位哪吒公子的福。
这日敖丙出门去替父亲送些东西,回来时路过一间铁铺。老板是名精壮汉子,露着赤条条的半边身子,正往模子里浇铁水。他手边挂着一柄长剑,剑刃亮而薄,一看便知削铁如泥。试问哪个少年郎没有过白马银鞍,仗剑独行的梦想?敖丙一时看入迷了,听得旁边有人说道:
“这玩意不适合你。”
“那什么适合.....”敖丙话还没说完,便愣在当场。
旁边搭话那人,一头张扬黑发,身量修长挺拔,可不就是几日前在敖府胡闹的男子?哪吒走进店里四处挑挑拣拣,终于从兵器架上取了一双铁锤握在手中,“你喜欢使这个。”
“......”
敖丙转身便走,哪吒连忙将那锤子抛在地上追了出去。铁锤在一声巨响中落地,老板的叫骂声也跟着窜了出来,“臭小子不买别瞎折腾!”
敖丙在前面走着,哪吒不紧不慢坠在后边,跟溜猫似的,离得远了就把绳子放长些,离得近了猫儿弓背炸毛,他就退几步。
突然,前面那猫儿停了下来,无奈问道,“你还要跟多久?”
哪吒笑嘻嘻地凑上去,“跟你上敖府去啊。”
敖丙哪里还敢让这人在门口晃,只怕他爹要亲自提着刀出来撵人。
“我不回去。”
“那是要上我家去?你还没过门,这是不是不大好?”
敖丙何曾听过这样轻浮的话,又羞又愤,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,猪油了蒙心才搭理他!
哪吒见他脸又红又白,想揽过肩哄他,被人一瞪,又缩回手来,“大不了不逗你就是了。”
敖丙没理他,哪吒又道,“三太子,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还挺有脾气。”
“我从前并不认识你。”
这情景似与前尘重叠,两人在海边对峙,夕阳热烈如火,像要把最后一丝生命都燃尽。哪吒枪头指着敖丙,“何方妖孽,小爷不认得你。”
哪吒有些恍惚,口中念念有词“真是报应不爽,现下轮到我了。”
敖丙一头雾水,此人相貌也是俊朗不凡,怎的举止如此....怪异?他趁哪吒分神的空档,蹑着步子跑了。
转眼中秋便至,敖府摆开豪宴,招待各路亲朋。敖老爷重金请来了园子里的名角儿,众人吃酒听曲,胡乱地叫好。
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媒人是上不了门,可七大姑八大姨的嘴可没人管得住。敖丙长得讨喜,性子也乖顺,被这些夫人太太围着灌酒,没一会儿脸就热了。
推杯换盏间,不知谁手滑洒了敖丙一身酒水。客人们都醉了,大着舌头传唤下人。
一名瘦高的仆役拨开人群,将敖丙架了起来,他脸上贴着几张狗皮膏药,敖丙却无端觉得此人熟悉,“少爷醉了,小的扶您回去更衣休息。”
敖丙脑子里像被人倒了一锅浆糊,黏糊糊的,什么都懒得想,稀里糊涂地就被扶走了。
关上房门,热闹都被挡在了外面,只远远传来些咿咿呀呀的戏腔。
哪吒把人轻轻放在床上,指着自己问他,“知道我是谁吗?”
敖丙脸上挂着两坨红晕,打了个酒嗝,“不知道....
哪吒撕下脸上的膏药翻身上床,双臂撑在敖丙耳侧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“现在呢?”
身下人乖乖地躺着,看了他半天,眼珠子蒙着层水汽,认真答道,“有点熟....”
“熟就对了,老子是你相公。”
“相公?”敖丙微微睁大眼,“我还没成亲呢.....”细碎的吻落在眉眼,他有些怕痒,微微扭开脸。
“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亲?”哪吒见他醉得厉害,愈发大胆起来。拨开衣襟,雪白细腻的脖颈便露了出来,跟剥粽子似的。他把脑袋埋进敖丙颈窝,轻轻地嗅着。
“提亲...是有几个....我还不想娶妻....”酒劲上来,敖丙难耐地闷哼一声,眼睫微微颤动。
“成人之美非君子所为”,哪吒撑起手肘看他,眼神幽深,“你是端方君子,我可不是。”
翌日,侍女端着热水毛巾来伺候少爷洗漱,那门却从里边锁上了。
她唤了两声,里边也没有人应,便大着胆子拍门,“少爷!曹员外今日便走了,老爷让您跟着一起去送行呢!少爷?”
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,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,接着便听见敖丙骂了句滚出去。
侍女以为少爷冲着她发火,连连告罪,放下盆子跑了。
她离开后不久,门吱呀一声开了,里面探出个乱糟糟的脑袋,见左右无人,这才将水盆端了进去。
哪吒将铜盆往桌上一搁就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,还顺手为自己添了杯茶。
敖丙坐在床沿,脸黑得锅底似的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哪吒抿了口茶,没滋没味儿地啧啧嘴,“这玩意放了几天啊?”
“别打岔!你昨晚....做什么了!”
哪吒拿手支着脸,表情分外无辜,“你未婚我未配,孤男寡男能做点什么?”
敖丙闻言气得发抖,可怜那床单都要给他揪破了。多年来他饱读圣贤,竟挑不出一句话来骂人,头一次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,半晌也只憋出一句,“卑鄙无耻!”觉得不解气,又添了一句,“下流!”
茶杯翻倒在桌面,汤水流了一地,哪吒拍桌大笑,乐得直不起腰,“哈哈哈哈哈敖丙,你这呆子!”
“爷要是办了你,你还下得了床?”
又是这等淫词浪语!敖丙一张俊脸涨得通红,仔细查看起周围来。
他自己一身云纹白袍虽然皱了点,却也妥帖完好地套在身上,床榻亦干干净净,哪有半点欢好痕迹?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,发觉身体没有异样,这才彻底放心下来。
哪吒见他冷静了些,才悠悠道,“昨晚你醉得跟什么似的,占你便宜有意思?你若不是自愿,我不会强迫。”义正言辞地仿佛昨晚揩油的人不是他。
没想到此人倒不似看着那般顽皮赖骨,这叫敖丙有些意外。
“昨晚我可是照顾了你这醉鬼一整夜,刚合眼便被你推下来。”哪吒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,“堂堂三太子未免也太小气了,不就睡了睡你的床?”
“抱歉.....”
“要道歉就拿点诚意出来呗。”
“什么诚意?”
敖丙隐隐觉得自己上当了,明明是哪吒擅自混入府里,他反倒不占理了。可现在反悔为时已晚,哪吒已两步冲到床前,将他捉了起来....
敖老爷左等右等没见人来,又差人去找敖丙。那屋子房门大开,哪里还有半个人影?
街上行人熙熙攘攘,敖丙被哪吒拽着穿梭其中,滚烫的手心几乎快将他融化。府前这条路敖丙不知走过多少次,却从没像现在这般轻快。他看不见哪吒的脸,只能瞥见一截咧到耳根的嘴角,突然平白想起句诗来,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”
清源镇既无江海亦无河川,地名两字却皆与水沾亲带故。相传千百年前,这里毗邻东海,被称作陈塘关。沧海桑田须臾改,如今这里只是南方一座小城。
“这里曾是东海。”
敖丙顺着哪吒的视线看去,曾是广袤深海的地方成片早稻已熟,麦浪翻波。风被千年时光打磨得和煦,轻轻地拂着二人发丝和衣角。
明明早已物是人非,敖丙却有些情难自禁,他耳边是雷霆涛声,眼前是惊涛鼍浪。直到哪吒替他揩去泪水,他才惊觉自己哭了,匆匆背过身去。
“想哭就哭呗,我又不会笑你,这里是你家。”
敖丙背对着他,“我家在敖府,也从没去过海边。”
哪吒没有接话,在敖丙身后自顾自说道,“我第一次梦见前身,是两年前。”
“梦里所有人都惧我厌我,恨不得杀之而后快。”
“那梦太真实,有时我甚至辨不出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。”
“我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噩梦,终于有一天,梦里来了一人。”
敖丙微微偏过脑袋。
“他送了我一只海螺,说是随叫随到。你可知我有多开心?终于得一人温柔以待,我以为心结已解,不会再留下前尘执念。”
“可半年前,那些梦又来了。我竟杀了那个人,他的尸身挂在枪上,含恨而终,至死都睁着眼.....”
“那时我才明白,他是我一生挚爱.....”
“梦里死了好多人,我害怕有一天我再也分不清梦境现实,真的去杀人.....”
“一月前,我爹将我送去相国寺的秃驴那,说是要做法事祛邪祟。”
敖丙转过身来,“一月前.....”一月前,他曾去相国寺听妙法大师讲禅。
“我见一青衣公子从轿上下来,那张脸,我断不会错认。”说话时,哪吒正看着敖丙,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意,“你我有未了前缘,今生注定纠缠。”
敖丙不知如何作答,一颗心跳得乱了章法。哪吒所言荒诞不经,他却有些动容。
万亩良田也曾为汪洋,他们的前世或许当真相识?
“呆龙,小爷日日上你家去提亲,总有一天你得点头。”
那日之后哪吒果真如他所言,三天两头领着迎亲队伍上门来,哪吒胯下一匹高头大马,大红灯笼开路,锣鼓敲敲打打,八位结实的轿夫抬着花轿走在队伍中间,喜婆甩着鸳鸯红帕跟在旁边。
敖丙羞得不行,躲在屋里不敢应声。敖老爷气得将那成堆的聘礼抛出门外,金银玉器漏了一地。
久而久之,人们对敖府时常上演的赶人戏码已见怪不怪,偶尔还是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“哎,最近那提亲的公子哥怎么不来了?”
敖府门前,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聊天。
“兴许是图个新鲜,老讨不到人,便寻别的乐子去了。”
其中一人听了捂嘴笑起来,“前几天还来过呢,聘礼抬进去了,却没见人给丢出来,敖老爷气得都晕过去了。”
几人皆低低笑起来,起先挑话头的女人不解问道,“笑什么呀?敖老爷缘何这么生气?”
“听说是三少爷掀了轿帘,自己坐了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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